这是一个多么残酷而现实的问题,而当摩人ICU医生对我说出这句话时,我正监护室面对着一个非常棘手的病人:79岁,感染性休克,完全性绞窄性肠梗阻,巨大腹股沟疝。患者神智已经不是很清楚,血压只有70/45mmHg,之前已经解过血便。我查体发现患者的腹股沟疝并没有嵌顿,也就是说肠梗阻另有原因,很难一下说出具体原因,不过B超提示肠扭转不能排除。
见我犹豫,摩人医生说要不再看一下,他再和家属谈一下。回到沙龙,我一直在考虑这个病例,手术指证是绝对有的,可是病人条件的确很差,基本上是奄奄一息了,这一刀下去到底能不能挽救患者的生命,我心里的确没底。虽然说在摩洛哥很少会碰到纠纷,但是作为外科医生,谁也不愿意碰到手术成功,而病人死亡的事情,毕竟这里术后可选择的药物是非常有限的。最终促使我下决定的,还是那位ICU医生的话:不开刀,患者必死;开了,他可能死,但也可能活。回到监护室,阿廖也在,他们已经和家属聊过,家属表示愿意手术。我问阿廖:你觉得呢?他回答:一个没得选,一个有的选。我明白他的意思,不过我也告诉他:手术我做,可是术后还是靠你们。
术中我发现梗阻原因是巨大斜疝粘连导致小肠系膜根部完全扭转,不得不对摩人B超医生这次的表现赞一个。大部分小肠虽然有缺血水肿表现,但还没有发黑坏死,因为患者术中血压低,心率快,我抓紧分离粘连后复位小肠结束手术。
第二天又碰到一例肠梗阻,开进去是乙状结肠癌,切除肿瘤后,我看肠管水肿还行,就直接做了一期吻合。这种可能出现吻合口漏的冒险术式,也许我只有在摩洛哥才敢做,毕竟我的出发点是:患者免除了造口后二次手术的痛苦。但所承担的风险是:一旦患者吻合口漏,就需要总共3次手术才行,但如果一切顺利,则这一刀就彻底解决所有问题。这也许就是医患关系不和谐,最终会导致患者吃亏的典型例证吧。这台手术结束后,我已经筋疲力尽,也没顾上看昨天的病人。
第三天看到监护室的肠扭转患者时,他仍然打着呼吸机,血压也需要药物维持,不过肚子已经软了。看着昏睡中的病人,我想:手术已经做了,接下来就看你的造化了。
第四天,患者的呼吸机撤了,恢复了自主呼吸,升压药也减了下来,可是肝肾功能都不大好。我知道这是感染性休克以及肠梗阻毒素吸收造成的肝肾损害,而在监护室里能选择的支持药物只有维生素K和速尿。这就是赛达特的省立医院监护室里能提供的保护肝肾功能的药物,这时候我真的感到很沮丧,只能眼睁睁看着病人凭借自己的生命力来和病魔抗争,而我却什么也做不了,这也许就是术前我对开刀犹豫的缘故吧。希望真主一起保佑他吧。
(塞达特医疗分队队员李新平供稿)